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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1-39長寧與她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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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寧,想做大事的女孩子,或許就像他顏家那位先祖那樣,半生勞碌半生奔波,雖則心中有一切,但看在其他人眼裏,著實太可憐了些。

父母為兒女之心,他在這個心有愧疚的女兒面前,真是品嘗的太多了。

“父親,荊州之行少則十天,多則半月,”顏書語再次開口,“我看完了荊州的商市,就會早些回來,畢竟,我還等著那位先生回來,好上門給煥兒請夫子呢。”

顏三老爺能怎麽說,女兒心心念念都是想去看外面的世界,他也不舍得成日將她拘在家裏,只能忍痛同意了。

不過,同去的還有他最信任的老仆人姜叔,“我把我的命.根子交給你了,你可得護好她。”

臨行前,顏三老爺殷殷叮囑,老仆人是又好氣又好笑,“老爺,小少爺也是您的命.根子,這命.根子太多,我一個人分.身乏術,護不過來啊。”

顏三老爺被噎了下,這臉色也是不好看,“行啦行啦,早些走吧,路上註意安全,別省錢,怎麽順心怎麽花,早點兒把人給我帶回來。”

“我會提醒大姑娘給老爺你帶特產的。”臨上船前,老仆人多嘴了一句,得了自家老爺的無奈眼神,笑著跟在裴大一行人身後上了去往荊州的客船。

南地較之北地,最難得的地方就是河道多,行船自由,同樣的距離,從北地到荊州路上要走好幾天,江南這邊坐船只需一日一夜,尤其是夏季汛期過後,順風行船更是方便快捷得很。

由此,南地的商市較之北地更為繁華,樂意從事商事的人也多得很,不過,在有洪災的年份,同樣受損嚴重,可謂是利弊參半。

這幾年南地氣候不錯,少有大旱洪水等災害,因此即便延昭帝對商事苛刻了些,南地的商人們還是願意南來北往的賺錢跑商。

“姑娘,你說荊州是什麽樣的?”顏書語這次出門帶了春月秋玲菱香三個丫頭,春月一邊煮茶,一邊看著外面兩岸風景,頗有些興奮的開口詢問。

顏書語自己也有些興奮,兩輩子,她也同樣很少有機會能到處跑,對荊州之行同樣充滿期待,“荊州是南方重地,最是產糧,有天下第一糧倉的美譽。”

荊州良田多,霍家在荊州有錢人中排行靠前,這幾年正巧輪到他們為延昭帝籌備軍糧,同軍糧一起的,是皇家給予的恩旨,允許他們專市賣糧或者免商稅幾年。

有荊州在,江南即便有大災,這糧食也該不缺,但延昭帝上一世離世前幾年,由著自己性子隨意折騰南地大商們,尤其是荊州這些糧商,靠著權勢強行征糧,價格給得極低,很是傷了幾家元氣,惹來無數怨懟與厭惡。

也是為此,當年江永二州大旱時,南地商人們不僅不願費心籌糧,有些還趁火打劫,擡高糧價惡意攪亂商市,她當年臨危受命為兩州籌糧,一則是她的心意,二則也是永德帝的意思。

南地大商們對朝廷抵觸太深,不願施以援手,只能靠她和北地十三行了。

不得不說,那陣子是真難,救災是好事,但為著救災大傷自己元氣,不少人都是不願意的,如果不是當時她幾番籌謀多方聯絡,及時漕糧送去救災,只怕後果不堪設想。

人力始終敵不過天意,這是顏書語最深切的想法。

年景只要不好,人就吃不上飯,只能聽天由命,她最初做商事,就是不想聽天由命,但半生種種經歷告訴她,天意最為深不可測,人力只能盡力去做去抵抗去挽救,否則只能在天意之下被吞噬。

不想被天意壓垮,就一定要踩穩了路,踏踏實實的往前走,就像她父親承繼祖志在糧之一字上耗費心血一樣,她自己也要在天意下,為西北那些人找出一條更好的明路來。

荊州之行,只是開始。

***

霍家的門楣在荊州算是比較高了,但外在一向有樂善好施之名,所以帖子遞進霍府兩天之後,顏書語終於在霍家仆人的引領下進了霍家見外客的慶餘堂。

積善之家必有餘慶,先世積善的遺澤,如今還在霍家傳承。

顏書語坐在堂中,看著堂前匾額,微微一笑,果然,霍二說的是真話,霍家家風如此,勿怪他們遭逢大難還能重新站起來。

慶餘堂,實在是個好名字。

“人已經到了?”霍正真從門外匆匆而來,看向守在堂前的家仆。

“這位顏小姐來得略早,管家已著人安排好待客事宜,二爺放心。”能被派遣來招待客人的都是家裏的機靈人,這家仆言語清晰面上帶笑,很是能安撫人心。

霍正真點點頭,三兩步進入內堂,他待會兒還要去見莊子上來的老農,得抓緊時間。

“請問可是慶州顏氏顏姑娘?”霍正真一入門先問人,他不太擅長招待女客,若非這涉及一筆大生意,原則上他是不肯出面的。

荊州城因為他這張臉鬧得總是起風.波,女人在他看來,實在是最麻煩不過的東西了,包括他那個總是催他成親的娘.親在內。

“霍二公子安好。”顏書語起身,看向快步走向主位的青年,同多年後的溫雅睿智相比,現在的霍正真也才二十出頭,容貌俊美,面如冠玉,姿容出眾,難怪被稱為“霍玉郎”。

不過,此時的霍玉郎顯然沒有閑情逸致,一坐上主位就直奔主題,“顏姑娘前些日子送來的拜帖中說有一筆大生意要和霍家談,今日可否明言告知?”

顏書語慢悠悠品了一口熱茶,在霍正真極力忍耐的眼神中微微一笑,“霍二公子,既是大生意,我勸你先平心靜氣,心不靜,這生意可不好做。”

被個小自己許多的姑娘如此“提點”,霍正真雖說不耐煩,但還好這姑娘眼神清正,不讓人覺得討厭,他點點頭,喝了兩口茶,喘勻了氣息這才看向那位好整以暇的女孩子,“顏姑娘,還請不吝賜教。”

“在談大生意之前,我先出示我的誠意,”顏書語將隨身荷包裏的銀票拿出來,“說好五千兩的銀子,霍家這次往西北送糧,還請多上一份。一千兩的好處,另外四千兩,”她笑得明媚,“我用比朝廷多五成的價格,買你霍家的糧食,送去西北。”

朝廷給霍家今年的糧款也不過五萬兩,這小姑娘一出手就是五千兩,可以說是非常大方了,要知道那五萬兩的糧食養活的是整個西北邊軍,是他們霍家今年收成的七成,霍正真看看銀票,再看看安之若素的小姑娘,總算開始重視起他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了。

更何況,這顏家姑娘說話很有意思,比朝廷的價格多五成?霍正真眼神鄭重,那正好是比市價高一成,只怕那一成也是辛苦費,一千兩則是打點他們同朝廷那些護送軍糧的官員了。

“顏姑娘的意思,我明白了,”霍正真點頭,“我保證糧食會如期送到。”

“我當然相信霍家的信譽,”顏書語笑容雖暖,說出的話卻有些讓人驚心,“我出四千兩銀子,買的是霍家的糧食,這點,還請霍二公子清楚。”

聽到那加了重音的霍家兩字,霍正真脊背不自覺挺直了些,眼神也鄭重起來,這是個懂行的。

霍家送往西北的軍糧,確實是實實在在的糧食,但論品質,卻是荊州幾家大糧商手裏最次的那一等,不是他們非要克扣軍糧,而是朝廷價格定得太狠,他們不這麽做,恐怕早就在朝廷的逼.迫中垮掉了。

糧食歷來是家國根基,延昭帝是給了恩惠免了他們商稅,但糧食本就承襲開國太.祖遺志,根本不需要繳納多少商稅,這恩惠有等同於沒有,延昭帝這一手生意做得,即便是最精明的大商也算計不過他。

不過,同皇帝做生意,歷來是提著腦袋辦事,其實若是皇帝願意給些優惠,讓家中子弟以才華入仕,這事情也會好辦許多,但一方面掐了他們上進的路子,另一方面又死命想要掏空他們的錢袋子,荊州大商們對延昭帝早已絕望,對這些差事自然是能應付了事就應付了事。

其實,他們說到底也已經盡了心力,給出的都是實打實的糧食,哪像有些地方的商人們,糧食裏摻什麽的都有,喪了良心。

這些事中,西北軍無辜,他們也無辜,唯一有錯的,就是那位總想著打壓大商卻又不停地從大商們身上拔毛的延昭帝了。

無論南地北地,這位皇帝恐怕都是大商們心中最不招人喜歡的頭號人物了。

“顏姑娘的意思,我了解了,”霍正真給出保證,“以霍家的名義,以我的名義,這次西北送糧之事保證辦妥。”

顏書語笑著應下,“霍家的門風我是相信的,霍二公子的人品,我也是相信的。”

這姑娘前一句話讓霍正真臉色和緩許多,比起誇他本人,他更喜歡別人誇霍家家風,那是他們幾代人努力傳承下來的立家根本,在他心裏最為看重不過。

小捧了對方一把換來些許好感,也算是抵消了之前她言之鑿鑿揭開某些生意內.幕的惡感,顏書語見霍正真態度轉圜,才開始提起此次來荊州最重要的打算,“霍二公子,請恕我失禮問上一句,你對霍家未來二十年的路如何看?”

一開口就是讓人想要皺眉的大問題,霍正真振奮起精神,在對方認真嚴肅的眼神中,於此時被迫開始思考起了不曾仔細思慮過的前路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今天再更新一章,感覺我多碼碼字,就能少些傷春悲秋了

昨晚九點多停電,困得要死卻熱得睡不著,好不容易淩晨了涼快了睡得正美,結果突然來電被空調動靜搞醒

感覺那天晚上那點兒熱是今年夏天我最淒慘的經歷了蛤蛤蛤

不上班在家吹空調碼字還不用忌口隨便吃的日子真是爽啊蛤蛤蛤

等這篇寫到月中,我就開個二十來萬的現代短篇,文案已經放出,我要寫個輕松愉快點的故事,然後年前寫完三篇文,一個開國皇後重生,一個換婚約者的古言,一個現代言情,這些都是有大綱但是沒文案的,這段日子我給整整弄出來,年前全——部寫完!

☆、3-4荊州霍家

想了一會兒, 霍正真心裏有了一些簡單的想法,但這些想法不足為外人道,於是他選擇了反問, “顏姑娘,你如此貿然相詢, 只怕心裏是有些想法的,如此,能否請姑娘開口點明?”

顏書語微微一笑,“霍二公子,我冒昧說一句, 霍家的路走到現在,已經快是死路,若想求活,就得思變。”

霍家的情形現在雖然看似還繁花似錦,但隱患早已埋下多時, 否則霍二當年提起家中舊事不會是那副表情,她如今想要各取所需,就得對方有一個心甘情願。

“我今日來,就是給霍家一條新路,同時, 也是為自己尋求一個能一同前行的盟友。”

說實話,霍正真自從跟著家裏長輩開始做生意以來,還是第一次見到敢如此口出狂言的人,偏偏說話的人是個女孩子, 他即便聽得不順耳,也得按捺住性子,否則有欺負小姑娘之嫌。

況且,看那位端坐高堂的平穩模樣,只怕他此刻就是由著性子發一場脾氣,對方也不看在眼裏,只當做笑話看。

霍正真忍下心中覆雜情緒,沈聲開口,“顏姑娘,東西不能亂吃,這話也不能亂說,你剛才的話確實太過冒昧,恕我無法茍同。”

顏書語看著曾經的故人此刻氣怒交加卻要被迫隱忍的模樣,笑容分毫未動,“霍二公子心裏清楚我說的話對與不對。”

“霍家現在為何打算插手絲帛布匹生意,難道不是打算給家裏尋一條退路?”她拂著茶盞,輕聲笑語,“但我得說,霍家家大業大,這退路不易尋,霍二公子非當家人,恐怕體會不到這裏面的艱難。”

顏書語看著臉色愈加難看霍正真,慢悠悠起身,“今日來見霍二公子,想來是我唐突了,二公子只當和我談了一筆軍糧生意就好,至於其他的,我等能看清時勢能拿主意的霍家當家人來和我談。”

十年後的霍正真或許能和她坐在一起談生意,但現在的他,太青澀太稚.嫩,少了歷練,還不行。

這不是一個好幫手,暫時只能以觀後效。

顏書語說完就行禮告辭,外面守門的家仆看著裏面陰沈著臉色沈默不語的二爺,朝顏書語歉意一笑,將她恭敬的送出了門。

外面,春月裴大等人早已等得急了,一見到她出來,就急忙上前問長問短,她好生安撫了眾人一番,才回去了他們暫居的客棧。

“明天安排一下,我去仔細看看荊州的商市。”顏書語叫住裴大,“一萬兩花了一半,這剩下的一半也得抓緊時間給花了。”

裴大僵硬著身體點頭應下,有些渾渾噩噩的回了房間,其餘跟來的家將們見他神思不屬,均紛紛上前好心慰問,“老大,你這又是受什麽刺激了?”

“一萬兩,主母今日花了一半,明日急著出門花另一半。”這句話一出,房間裏其他人齊齊咽了口口水,臉色都是一副備受驚嚇的模樣。

“果然是少將軍看中的主母,這手筆,我實在是承受不來。”捂著胸口哀嘆的家將神情淒然,“一萬兩,五千兩,簡直要了我的命了。”

“五千兩是全都買了霍家的糧食嗎?這是打算讓我們送去西北給少將軍?”有人疑惑,“就算是好心,可是這、這也太難了些……”

運糧上路本就是麻煩事,更何況還是為數不少的糧食,這事情不好辦啊。

裴大聽著眾人言語,擡手示意安靜,“主母說了,讓我們跟在她身邊看著就行,你們先別胡思亂想,主母又不是你們這些沒腦子的粗漢,少拿你們那可憐的腦袋來猜測主母的想法。”

“老大,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,”有人抗議,“你說得好像你有腦子似的,大家都是一樣的人,無非你身手厲害些,但也不能這麽埋汰我們啊!”

“就是說啊,大家腦子都不好用,還誰瞧不起誰呢!”

“除了少將軍,我們都是一樣的,老大你也別以為自己跟著聰明的主母做了幾天事,腦子就比我們好使了,大家都是一樣的!”

裴大對這群混蛋的耐性是徹底沒了,久不動手,有些人就是皮癢,“少廢話,手底下見真章,不把你們揍老實,今天的晚飯就不用吃了。”

一群人被裴大拎去了後院,嗷嗷慘叫聲中,裴大再次樹立了自己少將軍、主母身邊第一紅人與聰明人的位置。

***

荊州商市不同於慶州,遠不如其繁榮,但因著產糧這一項,備受南地北地大商青睞,畢竟,任何時候,米糧這一項都是重中之重。

因著要買糧,各地來荊州的商人們帶來了許多好東西,商市中貨品五花八門,茶葉、水果、蔬菜、絲麻布、錦緞、紙張、瓷器等不一而足,兩天轉下來,即便是曾經打理北地十三行的顏書語也得說一句,荊州貨品繁雜。

比起慶州,這裏好似更適合作為她的新起.點,最後她做如此想。

於她而言,事情要做,但一味重覆過去很無趣,同時,她的打算也決定了自己不可能走上舊路,因此,她得找一條新出路。

就在荊州商市轉悠的感官而言,她覺得這裏很不錯,無論是她給自己找的新盟友抑或是新起.點。

兩天後,她手裏的銀子差不多快花光的時候,在裴大等人心驚膽戰欲哭無淚的眼神中她收到了霍府遞來的新帖子,邀請她上門做客,不過不是以霍正真的名義,而是現在霍家那位真正的主事人,霍正真的爺爺霍興邦。

之前按兵不動,可能是不將她所說的話放在眼裏,但這兩日.她在商市上的動靜應該被對方盡收眼底,這才有了見面一敘的興趣。

她事情也做了,想要見的人也如願送出了帖子,所以等吃飽睡好之後,顏書語再度神色安然的進了霍府。

比起上一次,這一次來迎她的人變成了霍正真,這幾日許是沒休息好,這人眼底有些青黑,但神色遠不如之前分別時輕松,看樣子應該受了家裏長輩一番教育。

“顏姑娘,請。”霍正真將人二度請進慶餘堂。

堂中主位上,一位須發皆白的精神矍鑠的老人安坐飲茶,見她入內,平和一笑,仿佛只是一位普通的含飴弄孫的老爺子。

顏書語和這位沒打過交道,但她知道霍興邦之名,霍家玉郎對他這位祖父極為推崇,行.事作風與他最為相似,也是他最驕傲的孫子。

“霍老爺子安好。”顏書語含笑行禮問安。

“老朽很久不見外客,倒沒想到一見客就是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,這運氣著實不錯,”霍興邦年紀雖大,心態卻極好,言談親昵自然,仿佛待自家小輩,絲毫無老年人身上的陳暮之氣,“顏姑娘難得上門,且不要拘禮,我們一同說說話。”

被邀請著坐到距離主位最近的位置,顏書語笑笑,安然坐下,同這位老人對視,兩人在彼此的眼睛裏都看到了打算深談一番的善意。

為善之家,霍家的主事人確實沒讓她失望,顏書語心中略微松了口氣,她的做事風格更偏向於北地大商,同南地這些心思細膩的商戶打交道並不太習慣。

有很多年,她做事都依仗著身後兩個人的勢,她說是行商事,但和真正的大商始終是有區別的,至少她不慣於勾心鬥角之事,但不習慣,並不意味著她不會,只是並不太喜歡這些手段罷了。

她行.事自有分寸底線,底線之內,把握好分寸即可,其他的並不過多計較,畢竟北地十三行家大業大,內裏利益交纏,那些人收容了不少退下來的西北軍做事,只要不過分,她一向會寬容幾分,除非太過分,她才會殺雞儆猴。

投機取巧、重利忘本、重利輕情,這些毛病她見得太多,畢竟商人天性逐利,不可避免,不過,真要論起來,真正成功的大商們即便心黑手狠,做事也自有一套章法,只要不妨礙,一切都好。

“霍老爺子風采依舊,讓人見之忘俗,”顏書語這不是說假話,稱讚發自內心,“父親曾經同您有過兩面之緣,和我提起來,也是滿口稱讚。”

雖說並非出自父親之口,但這會兒拿來討好人就不必計較太多了,當然,她本身對這位霍家之主也是很有好感的,單看他對她一個小姑娘如此作態就知道這位老爺子的心胸了,若是霍正真,他是做不到的。

年輕人對待人和事,總是有些苛刻的,不如年紀大的人豁達開闊。

“哦?顏姑娘的父親?”霍老爺子有了點兒興趣,畢竟慶州顏氏過去確實有過幾分本事,“既是有過兩面之緣,那也算是親近了,雖然我人年紀大了記不太清,不過小姑娘能記在心裏,這就是緣分了。”

“古人有雲,見一人,如見舊相識,一見如故,就是我對霍老爺子的感覺了,”顏書語笑意嫣然,“雖說我是小輩,說這些話有些冒昧,但在老爺子跟前,我就鬥膽說上兩句,想來您是不會計較這些的。”

“你這小姑娘說話有趣,”霍老爺子樂得大笑,神色愉快爽朗,“性子也有趣,一見如故,我對小姑娘也是這麽個感覺。”

有時候氣場相合的人就是比其他人更容易親近起來,顏書語同霍老爺子之間,確實有那麽點兒看對眼的意思,若非這兩人老的老小的小,這氛圍著實奇怪,旁邊看了一會兒的霍正真眉梢微挑,在心裏將這位慶州顏氏小姐的分量又加重了那麽一分。

他從小長在祖父身邊,跟著看著祖父行.事做事,祖父將什麽人看在眼裏,他同樣,至少現在,他對這位顏姑娘的抵觸與不喜少了些許,不如前幾日強烈。

霍老爺子確實將人看在了眼裏,先不管這小姑娘到底打算和他談什麽生意,單從她進門開始的說話行.事與做派,他看得就舒心,有很多年,他沒見過這麽膽大包天單槍匹馬出門就說要和人談生意的小姑娘了。

看似行.事莽撞,實則細致穩妥,那副沈穩,即便是他最喜歡的孫子也差她三分,且她如今不過才十五歲,這麽一想,就更是耐人尋味。

“難得今日多了一個小友,慶餘堂待客就太過怠慢了,小姑娘跟我去花園裏?”霍老爺子笑著起身邀請,“難得池塘裏不少肥魚,一起垂釣正好消遣時間。”

“老爺子的邀請,求之不得。”顏書語點頭,跟在老爺子身邊一起慢悠悠的去了花園。

路上霍老爺子細細的詢問了她的來歷,遣詞用句卻不顯突兀,無論是行.事還是說話,都一派光風霽月,很難讓人想象這是荊州城裏有名的大商。

“你父親是個好的,”霍老爺子誇讚,“雖然心疼你,卻沒一味拘了你,願意讓你出門看看跑跑,這即便是在我們商戶人家,也是很難得的。”

霍老爺子有個外嫁的女兒,夫家同樣是商戶,夫婿早死,她一個人頂立門戶拉拔著兒女,行.事做派就很強硬,否則護不住家小與錢財,這也是為何霍老爺子對女子行商事並不反感的原因。

提起她那位愛.女兒的父親,顏書語也是眼神含笑,“父親確實很好,我很歡喜。”

老爺子哈哈一笑,拍拍小姑娘的頭,一路帶著人進了花園,霍正真跟在兩人身後聽完字字句句,再次確認了一件事,他家老爺子確實很喜愛這位顏小姐。

走到池塘前專門辟出的觀景亭裏,臺階之下臨著碧水池塘,裏面可見肥碩的魚兒游來游去。

“會釣魚嗎?”霍老爺子詢問。

顏書語點頭,“會一點。”

“不錯不錯,小姑娘學釣魚可修身養性,是個好消遣。”霍老爺子接過家仆遞來的魚竿,上面魚餌已穿好,他手腕一甩,魚鉤沒入水中,很是輕巧自然。

顏書語照貓畫虎,雖不及旁邊人游刃有餘,但也有兩三分本事,看起來確實是學過。

這位霍老爺子的性子,果然如霍二所說,愛屋及烏,只要將一個人看在眼裏,這態度就十分寬和。

霍正真在涼亭一側安靜品茶,本以為這一老一小很快就會開始聊天,倒沒想到那兩人很是沈得住氣,果真開始靜心釣魚了。

他們家老爺子什麽性子他知道也就罷了,難得的是,這個上門有所求的顏家小姐也很沈得住氣,手握魚竿,姿態悠然,釣魚釣出了世外高人的氣魄,和老爺子坐在一起,氣場相合,很難讓人想象這是個才十五歲的小姑娘。

難怪老爺子在知道這位顏家小姐在商市裏做了什麽事之後,就笑著讓人送去了請帖,邀請人上門做客。

霍正真雖心裏不舒服,但若是他自己,在如此處境之下是沒那個耐心與心情的,單論定力,他就輸了一籌,難怪老爺子搖頭感嘆他還需多多磨練。

一刻鐘之後,顏書語魚竿微動,她眉眼平靜,不動如山,待魚線一沈猛然收緊時,她手腕用力收桿遛魚,很快,水中撲棱著的大魚被手腳利落的家仆用漁網圈下,扔進了旁邊的小池子裏。

旁邊霍老爺子神色莫名,顏書語微微一笑,眉眼羞澀,“霍家的魚同老爺子一樣好客。”

霍老爺子無奈一笑,瞇起的眼角邊的皺紋裏都透著善意,“小姑娘運氣不錯,今日天好,咱們繼續。”

顏書語笑著點頭,讓家仆重新穿好魚餌,繼續垂釣。

霍正真覺得自己覺出了些什麽,但又說不好,雖然在這裏看著兩人垂釣很是無聊,但私心裏又不想離開,只得命人送來還未理完的賬冊專心做事。

半刻鐘後,顏書語又一條大魚上鉤,對比魚竿毫無動靜的霍老爺子,她笑容更加羞澀了些,“魚兒熱情,受之有愧。”

霍老爺子眉頭抽了兩下,勉強一笑,繼續安靜垂釣。

於是,等霍正真被總是響起來的嘈雜聲響弄得無法專心查賬做事時,顏書語身邊的小池子裏已經一堆悠游自在的肥魚,反之,霍老爺子這個主人家,可憐得很,如今是一條魚都沒釣著。

他祖父好可憐,霍正真此時只有這一個想法,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家老爺子喜愛釣魚卻運氣不怎麽樣,但如今旁邊有個成果對比鮮明的小姑娘,這不怎麽樣的運氣被襯托的是更慘了些。

不過,他們家池塘裏的魚還真是喜歡今日這位客人,霍正真暗忖,往日裏就是他和父親伯父他們,都不見得有這好運氣,奇哉怪哉。

看著今日新交的小友一條又一條肥魚上鉤,霍老爺子最後陡然有了幾分心酸,難得有漂亮小姑娘願意陪他安靜垂釣,可是這結果是不是有點太傷了他老人家的心?

小姑娘眼神清明,笑意燦爛,宛如春天枝頭最美的那朵桃花,“老爺子,承讓。”

霍老爺子能怎麽說,當然只能慈祥一笑,宛如疼愛孫女的祖父,“小姑娘今日釣了這麽多魚,待會兒留在家裏用飯,保證給你做一桌最好的全魚宴。”

“那我這裏就先謝過老爺子的宴請了。”顏書語笑得開心,雙眼微彎,今日之行實在是運氣不錯,她對要談的生意信心更足了。

☆、3-5謀事在人

臨水亭釣魚消遣過後, 一行人進了老爺子種滿翠竹的院子,清幽幽竹林裏,綠蔭掩映下, 顏書語一邊喝茶,一邊同頗有興致的老爺子下棋。

她棋藝一般, 但耐不住霍老爺子興致勃勃,非要拉著她下兩局,於是等兩人開了棋局專心致志下棋之後,旁邊霍正真的表情實在是一言難盡。

他爺爺的棋藝……

又一個同夫子一樣的臭棋簍子,顏書語總算明白為何霍二同家仆的表情那麽奇怪了, 或許有些人就是有這種毛病,越是下得一手臭棋就越是喜歡同人對弈,夫子是,這位霍老爺子也是。

一輪廝殺過後,霍老爺子頗為回味無窮, 顏書語則有些感嘆,如果夫子在這裏,能同老爺子手談一局的話,可謂是棋逢對手,旗鼓相當, 這兩人的棋藝水平真真是一樣的耐人尋味。

霍老爺子難得遇到一個願意和自己下棋的人,興致盎然之下不肯放人,直到鄰近午飯時間,全魚宴已備好, 他才滿是惋惜的停下來同人用午飯,席間還喝了幾口小酒,情緒很是高昂。

顏書語不意外霍家留飯的舉動,就是席間有些意外,霍正真這位霍家二公子居然跟個小廝一樣在老爺子身邊服侍,不被允許入席,有些讓人出乎意料?

“老爺子?”顏書語看看霍正真,又看看兩人身邊空餘的那個位置,不管怎麽說,她一個外客坐著,卻要主家在旁邊伺候,也太失禮了些。

霍老爺子則很是無所謂的一揮手,笑容爽朗,“今天我和小姑娘一見如故,這全魚宴也是專門為小友準備的,他一個小輩,旁邊呆著也就是了。”

顏書語看看神色平靜的霍正真,再看看態度堅定的霍老爺子,無奈一笑,安安靜靜用完了一頓全魚宴。

不得不說,霍家的廚子很有幾分本事,這全魚宴做得格外讓人驚艷,顏書語吃得極為滿意,即便那位老爺子和自家孫子當著她的面打著啞謎,似有盤算,也不影響她的好胃口。

全魚宴之後,顏書語又陪著老爺子擺了一下午的棋局,霍老爺子不開口提生意的事,她也就不著急開口,既然是互相試探底細,比拼耐心,她自問還沈得住這口氣。

等到了下午,夕陽落山暮色沈沈之時,顏書語率先起身告辭,霍老爺子雖然極為舍不得,還是讓親近的隨從將人送出了府,不過分別之前,格外熱情的邀請她明日再來。

顏書語笑笑,應下了這誠心實意的邀請,“老爺子盛情難卻,那小輩就卻之不恭了,明日再厚顏登門來探望老爺子。”

“只要你願意來,就一切都好說。”霍老爺子笑瞇瞇的捋著發白胡須,被孫子扶著,一路送顏書語出了門,眉目間頗為不舍。

顏書語被霍家下人一路精心送回自己人身邊,在裴大春月等人著急的眼神裏,擺手一笑,“不用擔心,今日之行結果還不錯。”

客棧廂房中,顏書語洗了個熱水澡之後,神色懶散的坐在主位之上,旁邊跟著她前來荊州的一行人神色均有些躍躍欲試,唯有姜叔還算沈得住氣。

抿了口清熱去火的涼茶,顏書語笑著看向眾人,“霍老爺子態度不錯,是能一同談事的人,只不過明日我還需再去霍家一次,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,回慶州之前,都得一直同霍家打交道。”

姜叔不比廂房裏其他人,他是經年在外同顏三老爺跑生意的老人,比那些不經商事的人看得要明白許多,在顏書語這裏只多問了一句話,“大姑娘在霍家,沒被人慢待吧?”

今日入霍府時間太長,跟去的丫頭親隨們不被允許靠近霍家老爺子身邊,姜叔多少有些擔心,雖說荊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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